从蒸汽机车到高铁,一家三代开火车接力见证中国速度

很多人都说,一辈子能脚踏实地做好一份工作很不易,而姜爱舜一家不止干了一辈子,而是干了三代人,伴随蒸汽机车到内燃机车、电力机车再到复兴号动车组,他们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坚守和热爱的意义。

业务能力突出,积极帮助年轻司机学习业务;安全行车400多万公里,相当于绕地球100余圈;教出10多名出色的徒弟,无愧于师父的称呼……在南京东机务段,一提到这些佳绩,大家定会不约而同地说出一个人的名字:姜爱舜。

今年58岁的姜爱舜是公认的“老火车司机”,他先后驾驶蒸汽机车、内燃机车、电力机车,工作尽职尽责,努力和优秀有目共睹。然而,谈到自己的成绩时,姜爱舜则骄傲地说起了父亲姜福临:“我的父亲更牛,他是我们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火车司机,曾是上海铁路局集团的标兵,连任好几届南京市政协委员。”

子承父业:火车司机是份牛气的累活儿

父亲姜福临是姜爱舜职业生涯的引导者,也一直是他的榜样。

1951年,姜福临开始到铁路系统工作,1956年考取火车司机资格,自此常年往返于沪宁线南京到常州之间。

然而,这份情感并非一早就存在。

由于当时火车司机很少,姜福临需要和另外两名火车司机包开一列火车,总是忙得不着家,每次下班回来都脏兮兮的,还带回一大包脏衣服给母亲清洗,因此,姜爱舜并不喜欢火车司机这份工作。

不过,每当有同学羡慕地对他说“你爸爸真了不起,会开大火车”时,他又不禁沾沾自喜,觉得父亲很威武,也对父亲的工作充满好奇。

9岁的一天,姜福临第一次带姜爱舜参观机车。司机室大约2平方米,四处通风,因机车前面是十几米的大锅炉,后面是十来米长的水箱和煤斗,导致司机室里到处都是煤灰,噪音也非常大。

巨大的蒸汽锅炉令驾驶室内蒸汽缭绕,父亲一趟车跑下来要十几个小时,途中必须要不断将头伸出窗外,才能看清前方的路。这种累一般人很难体会到,更难忍受得了,遇到雨雪天气则更难。

了解到这些,姜爱舜才知道,父亲的工作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光鲜亮丽,还要克服很多想象不到的困难。

姜福臨当然不知道姜爱舜的心思,笑着问他以后愿不愿意开火车,姜爱舜毫不犹豫地说“不”,还说这份工作又累又脏。姜福临一点儿也不恼,很认真地对他说:“儿子,咱不能嫌脏,你知道吗?每次把旅客平安送到家,我都会觉得特别心安。虽然没做多大的事,但这就是爸爸能为咱们国家做的小小贡献。”姜爱舜似懂非懂,暗暗记住了父亲的话。

1983年高考,姜爱舜因十多分之差无缘理想的大学,最终通过社会招聘,以南京分局第一名的好成绩成为南京东机务段的一员。只不过,他报考的专业是检修,而不是火车司机。

到单位报到那天,人事科科长看了他的档案,得知他是姜福临的儿子却不看好火车司机这份工作后,立马不淡定了:“小姜啊,你父亲开了一辈子火车,他非常了不起,在集团公司很有名气的。你的考试成绩很不错,我也见到你人了,我相信你开火车肯定比你父亲更强!”

随后,人事科科长做主将姜爱舜从检修专业调到火车司机专业。自此,姜爱舜开始“被迫上岗”。姜福临得知后,高兴地鼓励他:“儿子,难得领导这么认可你,我也相信你能干得好!别怕吃苦,年轻时吃点儿苦不要紧,一觉睡醒就缓过来了。”

感受着父亲的正能量,姜爱舜也动力满满,决定撸起袖子加油干。

虎父无犬子:干一行就要爱一行

姜爱舜干学员的时候,接触的还是蒸汽机,不过瞭望条件比父亲那时好多了,火车时速也已经提高到50公里左右。

1991年,姜爱舜考取了内燃机车驾照,跑南京到杭州的客运列车。高兴之余,姜福临语重心长地鞭策姜爱舜:“你考上了值得庆贺,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,保证乘客们的安全才是真的了不起!”

作为一名老铁路人,姜福临不仅吃苦耐劳,乐于奉献,还时刻将安全放在第一位,这是他的人生态度。姜爱舜深受感动,不愿将大话说在前面,而是如实告诉父亲:“爸,我现在也不能给你保证什么,我相信我能干得好!”听他说这话,姜福临欣慰地笑了。

此时,内燃机车的时速已经达到90公里。机车驾驶室里使用柴油机,不需要锅炉了,司机可以像开汽车一样很方便地瞭望前方的路况。美中不足的是,柴油机噪音很大,柴油气味重,就算姜爱舜每次下班后都洗澡,身上还是有一股柴油的味道。

但姜爱舜从不抱怨,他早已将父亲当成自己心中的一面镜子。“父亲的工作比我辛苦多了,但他一直都没跟我们讲过苦和累,而是告诉我们,既然选择了,就要认真地干,好好地干,要干出名堂来,不能做半吊子。”姜爱舜牢记着父亲的谆谆教诲。

年复一年,内燃机车升级转型为电力机车,司机室条件更好了,夏天有空调,冬天有暖气、加热器,姜爱舜的工作环境越来越舒适,他对这份工作的热爱也与日俱增。

因为火车司机属于特殊工种,3年前,55岁的姜爱舜退休了,但他们家的火车司机队伍却壮大了。小儿子瞿俊杰是高铁动车组司机,开的是高铁复兴号。大儿子姜俊伟开轨道火车,专门为铁路维修运送材料。

姜爱舜坦言,孩子们高考前说要报考火车司机专业时,站在父亲的角度,他并不希望他们做这份工作,为此,他曾专门和他们谈话:“开火车很辛苦啊,你们将来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不好吗?再说了,现在开火车涉及很多高科技,不仅需要大学学历,还要努力学习各种业务知识,不容易考上的。”

儿子们则无所畏惧地表示:“您和爷爷都能吃这个苦,我们也能!”见孩子们有决心,姜爱舜收起心中的疼惜,转而默默支持。让一家人高兴的是,不久后,两个孩子以相差无几的分数,被苏州大学铁道学院火车司机专业录取。

也难怪姜俊伟和瞿俊杰两兄弟喜欢火车,爷爷和爸爸都是火车司机,他们心中的那份火车情结自然非同一般。姜爱舜至今仍忘不了,两个儿子还小的时候,尚未退休的父亲经常在下班后,牵着他们去离家不远的火车站看火车。每次看到飞驰而过的火车,孩子们都会拍着手又跳又笑,大喊着:“大火车好棒啊!我们长大了也要开火车!”每每这时,姜福临都笑得格外开心。

梦想的力量不容小觑。瞿俊杰才到单位两个月,就考取了副司机资格,跑南京到蚌埠线,两年后又考上高铁司机,跑时速250公里的动车组,一年多后又考取了时速350公里的驾照,完成培训后,开南京到上海的高铁复兴号。

优秀的背后是无数付出和努力。姜爱舜心疼地回忆:“报考火车司机前,孩子一有时间就学习,有一次我一觉睡醒已是早晨4点钟,他还在看书。”姜福临也对孙子们赞不绝口,尤其是得知孙子瞿俊杰通过非常严格的考试,开上了中国最先进的火车时,更是激动地竖起了大拇指:“哈哈哈,我孙子开的高铁牛啊,速度是我开的蒸汽火车的10倍呢!”

姜俊伟也一样努力上进,甚至不惜跟父亲“对着干”。原来,在两个儿子走上工作岗位之前,姜爱舜想着如果家里的男人们都当火车司机,就真的完全顾不上家了,就劝说大儿子姜俊伟做了被誉为“铁路医生”的铁路探伤工,这份工作上长白班,生活比较有规律。

没想到才干了几年,姜俊伟也去报名考火车司机。姜爱舜很不解:“我们家已经有3名火车司机了,你干吗还要报名?”大儿子带着几分不甘心回复他:“因为一家人吃饭的时候,爷爷、您和弟弟经常聊开火车的事情,就我插不上嘴,你说我能不考吗?”

姜爱舜忍不住笑了,看着大儿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,不禁感叹家庭的影响力,也被孩子的上进感动,鼓励道:“儿子,既然认准了,那就好好加油干,不要怕吃苦。”大儿子坚定地点头答应。不久,他不负众望,顺利拿到火车司机证书,如愿成了一名轨道火车司机。

家人的支持:一代又一代铁路人的付出与担当

一家三代都做火车司机,家人们的付出不言而喻。“如果家人不给力,我们也干不好这份工作。母亲和爱人对我们的工作都很支持,这么多年来,一直无怨无悔地为我们做好后勤工作。”

姜爱舜记得,早些年父亲下班回到家,母亲总是早早为他准备好热气腾腾的饭菜,要父亲吃完就好好休息。家里的大小事情母亲也统统揽下,让父亲没有后顾之忧。

和母亲不同,年少时的姜爱舜可没那么好说话。他渴望父亲能多陪伴自己,经常埋怨他:“我们学校有什么活动都是妈妈去,你整天就是忙忙忙。”听这话时,父亲从不生气,还笑呵呵地跟他道歉。当时被父亲讨好的姜爱舜怎么也没有料到,多年后,自己竟会重蹈覆辙。

当上火车司机后,姜爱舜发现,自己也像父亲一样不着家了。他带着几分对家人的歉意笑着说道:“逢年过节,我们都得上班,把旅客送到目的地,然后在外地过年,这也是舍小家为大家嘛!”提到爱人的辛苦,姜爱舜更是感激又愧疚:“结婚这么多年,她把这个家照顾得很好,是名副其实的贤妻良母。”

小时候,两个孩子经常同时感冒发烧,怕姜爱舜分心,爱人从没给他打过电话。有一次跑车回来,他才得知大儿子前天晚上住院打点滴,爱人把小儿子留在家,请爷爷奶奶照顾,自己在医院忙前忙后,一夜没睡。如今说起这件事,姜爱舜还很自责:“要是我能和爱人一起去医院,就能帮她减轻一半负担,她是真的不容易。”

孩子们上学后,接送、开家长会都是爱人操心,姜爱舜想帮忙却心有余而力不足,就连中考、高考,他也无暇陪同。为了缓解心中的亏欠,也为了给孩子们打气,姜爱舜言不由衷地和孩子们开玩笑:“你们考试,爸爸去了也没有多大用处,你们考出好成绩,跟爸爸是否守在考场外没有关系哈!”

这些年,姜愛舜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弥补家人,他尽量多陪家人吃饭、聊天,有时间就带着一大家子到附近的旅游景点逛逛。有几次,他带着爱人去国内几个知名旅游胜地玩了几天,而这也是全家人特别骄傲的事情。原来,这些旅游都是集团给优秀司机们的奖励。

姜爱舜解释说:“在很严格的标准下,火车司机安全驾驶500趟往返,才能获得一次带家属出去旅游的机会。”只有火车司机们才知道,实现500趟安全往返通常需要五六年时间,而姜爱舜已经获得过500趟、1000趟、1500趟和2000趟安全驾驶的奖励了,成了业内屈指可数的优秀老司机,这背后是他对工作的高度认真负责和热爱。

如今,退休在家的姜爱舜在做公益之余,也经常跟才3岁大的孙子(大儿子的孩子)讲火车的故事。听了爷爷的讲述,小孙子在看到叔叔开复兴号的视频后,拍着小手为叔叔鼓掌:“哇,叔叔好帅呀!”姜爱舜问他:“宝贝,那你长大了要开火车吗?”“爷爷,我长大了要开飞机!”“哈哈哈,好,开飞机好!”姜爱舜高兴得眉开眼笑。

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大半个世纪以来,姜爱舜一家三代用实际行动诠释坚守的力量,见证了中国铁路的发展。姜爱舜深信,未来,中国铁路一定越来越强大,自己家也会一代更比一代强!

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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