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兮的奔跑姿势很不雅观,像是一头草丛飞掠的蟒蛇,蛇形弓步,双臂弯曲,随着身形变化,做出各种击打格挡的动作,步幅很小,步距用游标卡尺丈量,误差不会超过一公分,频率极快,始终保持战斗状态。
徐大棒子落下五米远,每一脚落地,宛若鼓槌敲打鼓面,咚咚有声。
孟三的普桑,远远落在后面,油门踩到底,眼看要追上,无奈遇到红灯,眼看着二人又拉开距离,恼羞成怒,下车嘎巴一声,把车牌撕下,扔在车厢,再也不惧交通规则,大吼一句:
还不信了,四条腿跑不过两条腿!
睁大眼睛,再也不见了二人影踪,妈的,输定了。
黄兮和徐大棒子来到久违的沸腾小院,门锁着,他从石墙缝隙,扣扣索索半天,找到已经锈蚀的眼看看要酥掉的钥匙,还不错啦,居然还能打开,长时间未有居住,应该是电工把电闸掣了,冰柜里的食材,都烂成一团紫褐粘浆,臭不可闻。
刚走出胡同,看到孟三正拿脚踹车轱辘,嘴巴还不干不净:
麻痹我让你罢工!跟臭婆娘一个德行,三天不打,上房揭瓦!
小爷点头示意,徐大棒子上前把孟三薅到一边,打开前脸,皱了下眉,把几根线路扯下,重新接了接,上车后钥匙一拧,打火后,轰了轰油门,释放出一股浓烟,这才喊道:
“小爷,三,上车!”
徐彪的驾驶技术,跟专业赛车手不遑多让,油门始终稳稳踩到最底,保持一百二十脉的时速,解释道:
“定期高速行驶有助于清理积碳,这车在你手里白瞎,抽空我帮你做个保养,时速绝对达到一百六,到时候请我唱歌,上次那娘们还没办,这心里老是不踏实。”
“不骗我?徐哥,要真捣鼓好了,别说一个娘们,一打都没问题,不过得熬到三天后,到时候万一影响战斗力,你和小爷拍拍屁股就走,我在海曲肿么混。”
“老孟,还是提前让他享受了吧,要不他万一被人打死,闭不上眼。”
黄兮知道徐大棒子心思,不玩感情,就玩个舒坦,这种男人,永远不会死在女人怀里。
“行,今晚我就满足徐哥。”
“就你这样的,老子宁愿自己动手。”
三人嘻嘻哈哈,找地方吃了顿早餐,孟三找了个相熟的汽修厂,看光景,穷的吃不上饭,干活的就老板还有个年轻小伙。
“老岳,借你地方用用,我哥哥给我收拾一下车子。”
老岳冷眼瞅瞅这个看起来有些蠢笨的大个儿,漫不经心道:
“不怕车子废掉,只管收拾。”
孟三撒了一圈香烟,指挥小伙把工具拿来,徐彪把车停在地沟上,仿佛老资格的手术师,很快把车子肢解。
这个五大三粗的粗糙汉子,手指如此灵巧,一部八成新的普桑,半个小时,就变成一堆零部件,打磨,清洗,调整,紧固,焊接……黄兮和孟三反正不懂,瞧不出特别,老岳和小伙,看得眼都直了,嘴里除了啧啧,我靠,厉害之类的感叹词,就像走火入魔的青涩男孩观看岛国翻肠大片,眼神夹杂着羡慕嫉妒恨!
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汽车修理的认知!
这是一项人与机械合二为一的艺术,汽车,人,人,汽车,完全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!
徐彪在这一瞬间,自信的近乎狂妄,就像解牛庖丁,游刃有余,像书法大家,随意勾勒,就是妙不可言的传世之作!
小伙上车试试感觉,发动机一开,声音就不一样,唰唰的,就像春雨拍打树叶,流畅的犹如荷叶上的水珠。
老岳亲自泡了一杯茶,双手捧着,孟三忙伸手要接,嘴里说着“客气”,人家根本不鸟他,一瞪眼,转身递给终场休息的徐彪:
“老弟贵姓?”
“免贵,徐,徐彪。”
“大师水准啊,是汽车制造厂出来的吧?”
“哪儿啊,在部队学的,被逼的,逼着逼着就逼出爱好,一旦爱好了,想不学好都难,我这水平,比董世龙还差些,那块货,迷三五道,都玩出神。”
“我这地方小了点,小庙容不下大菩萨,徐老弟,要是有空,希望你过来指点一二,钱好说。”
“我听小爷的。”
老岳终于看到黄兮,在他眼里,除了徐彪,都特么的浮云。
“小爷,你看我们搞个车改厂咋样?就徐哥这水平,绝对不少赚,你也算为家乡增砖添瓦。”
黄兮还在犹豫,孟三提出建议,按说这是好事,自己在老家有份产业,也算是根据地,南京城混不下去,起码有地方接脚。
“这事简单啊,要是徐老弟过来负责技术,我拿这个地儿入股,多了不敢要,三成的红利可以吧?不为别的,就为了学点东西。”
黄兮正为投资额度犯愁,一听有这好事,当即答应,这个地方虽然破败些,面积不小,要是租的话,翻番未必租到,更别说那些维修设备。
“行,这事可以定下来,老孟你和老岳拟个合同,咱们先小人后君子,丑话说前边,照章行事。”
“我就有一个要求,这孩子是我外甥,可惜没遇到名师,跟着我也学不到啥玩意,到时候让他来干个学徒工。”
老岳指指驾驶汽车返回的小伙,提了一点额外要求。
“没问题,到时候,要是学不出个一二三,咱们随时终止合同。”
小伙子下车后,嘿嘿的笑,也不说话,老岳踹了两脚,才伸出大拇哥夸道:
“俺的亲娘,一百八,还没踩到底,要在高速,二百绝对不是梦!”
孟三听了这话,高兴的搓着手吼道:
“徐哥,下午啥也不干,就给你做消防队员,灭火。”
中午大家就在修理厂吃的午饭,黄兮做了几个菜,都夸赞比饭店强多了,这个水平,不干厨子,白瞎了这身手艺!
孟三又想提议让老大投资搞个饭店,一想小爷何等身份,让他老……小人家干厨师,那不欠揍嘛。
老岳,大名岳云鹏,农机厂退休职工,修理拖拉机三轮还行,只是这些农用机械,现在大多淘汰,没几个人用,农村的青壮劳力,大多出门打工,种地太不划算,外甥在技校学的汽修,小伙子理论学得不错,说的头头是道,一到了真格,旱鸭子凫水,沉底。
幸亏是自己的房子,对付着半死不活的过。
岳云鹏修理轿车外行,眼睛挺毒,一眼就相中徐大棒子的水平,有这样的大能,自己不愁赚不到钱,外甥也能学到手艺,这辈子,就等着数钱吧。
都是痛快人,合同很快拟就,岳云鹏用现有厂房入股,其余不足部分和周转资金由黄兮投资,利润三七开,汽车改装厂的名字,就叫汽车人。